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低調了一年的微軟小冰，突然放了個大招——它能寫詩了，不僅如此，還有財經評論。當你隨機上傳一張圖片，小冰可以根據(jù)圖片內容瞬時創(chuàng)作一首詩歌作品。

這并不僅是一項功能上的拓展，它意味著人工智能不僅能涉足制造領域，還能進行自我創(chuàng)造。根據(jù)微軟亞洲互聯(lián)網(wǎng)工程院副院長及小冰項目負責人李笛介紹，小冰的創(chuàng)造并非是基于模版，在人類已有作品上的簡單疊加，和表面性的模仿，而是具備獨創(chuàng)性，能夠真正形成人工智能的知識產權。如果結合人工智能高并發(fā)的特性，這項能力將使大規(guī)模的AI內容生產具備可能性。

那么AI的創(chuàng)作過程是如何發(fā)生的？

人類創(chuàng)作的過程，分為四個步驟：誘發(fā)源（靈感的來源，信號足夠充足）——創(chuàng)作本體（本體的知識被誘發(fā)）——創(chuàng)作過程（最大的黑盒子獨立于誘發(fā)源）——創(chuàng)作成果（與誘發(fā)源相關，僅此而已）。

李笛舉了個例子，曹植以豆子為主題寫《七步詩》，信號非常弱，在創(chuàng)作過程中添加了他和曹操的因緣情仇這類本體的經驗和故事，從而引發(fā)了創(chuàng)作，而不是豆子引發(fā)了他的創(chuàng)作。但后續(xù)這個聯(lián)想的過程，就像是黑匣子，無法被證明和推論。

小冰的創(chuàng)作，同樣遵循這個路徑。它的訓練基于1920年519位現(xiàn)代詩人的作品，經過10000次訓練后，小冰傳承這些詩人的共性形成了自己的文風。有趣的是，小冰寫詩時很喜歡用“老槐樹”這個意象，可以看作它形成了自己的審美，而這種偏好就來自于它的學習數(shù)據(jù)。如同人類，小冰的創(chuàng)作也存在“黑匣子”，其中的運作，小冰團隊的研究人員也無法參透。

不過當36氪問及小冰是否對自己筆下的東西具備理解力，李笛的答案是否定的，即小冰并沒有真的形成意識。

目前對于人類與人工智能關系的討論，集中于“替代論”和“輔助論”兩種說法，微軟的理念傾向于后者，提出“AI for everyone”的口號。李笛認為，如今大部分企業(yè)和行業(yè)，都希望通過人工智能解放生產力，在想象空間和財務報表上面獲得明顯的改善和提高。但人工智能應該做的事情，是顛覆一種生產方式，而不是解放某一個行業(yè)的生產力。

“每次的工業(yè)革命，都是通過生產形式，生產資料，勞動者的身份的變化，進而產生社會效應。未來可能出現(xiàn)的不是人的勞動被替代，而是每個人都有一個一對一的伴侶替他工作，他就可以做別的事情，而不是人工智能替代他，老板把人類開掉了?！?/p>

在過去一年，微軟小冰低調地做了不少迭代和滲透，包括每周上線新功能，跟QQ在厘米秀產品中合作來接觸年輕用戶，每天在東方衛(wèi)視主持早間新聞，以免費模式選擇垂直領域的大公司合作開發(fā)智能客服，接管國內10%媒體和自媒體的內容界面等。

這些動作的共性之一，是看上去離“錢”很遠。當Amazon等AI巨頭都在爭奪消費端入口的角色，小冰在商業(yè)化上似乎不疾不徐。

不過微軟并非在商業(yè)化上沒有野心，那么這些布局背后的目的是什么？對于微軟人工智能助手的商業(yè)化有什么幫助？還得談談微軟對AI產品的理解和商業(yè)邏輯。

微軟是目前唯一一家同時做兩個人工智能語音助手的公司。原因是微軟執(zhí)行副總裁沈向洋，認為“AI對微軟太過于重要”，他把小冰和Cortana的并存稱為“兩條腿走路”。

無論Cortana、Siri還是Alexa，目前市面上大部分語音助手的定位，是在最短時間內幫人類完成任務，體現(xiàn)功能性價值。但微軟在中國做的小冰，在日本做的RINNA，在美國做的Zo，主打聊天機器人定位，從情感的角度出發(fā)，以同伴的身份通過聊天理解人類，向人類學習。

這兩類助手的設計理念完全不同，玩法也大相徑庭。比如你可以通過Cotana快速查詢天氣，但如果你問小冰同樣的問題，她卻可能像個人類一樣“懟”回來：“你怎么不自己查？”

很多人由此覺得，小冰看上去還沒有實際用途。但沈向洋的觀點是，AI應該是IQ再加上EQ，很多公司還沒有意識到Conversation AI不斷跟人類對話的價值?！敖裉爝€沒有一個AI，對世界的理解，建模，所謂的常識達到一個四五歲小孩的能力。這里面涉及的重點之一就是情感問題?！?沈向洋近期在微軟Build大會接受36氪采訪時說。

Conversation AI對于微軟的價值是什么？簡單說就是數(shù)據(jù)和用戶。

李笛解釋了這其中的邏輯：如果把小娜的任務性功能疊加在小冰身上，技術上并沒有難度。之所以不這樣做，是因為微軟通過大量測試發(fā)現(xiàn)，如果讓小冰很好地完成人類任務，完成得越多、越好，反而會形成負反饋，導致獲取的數(shù)據(jù)質量大幅下滑，因為如此人們會傾向于單輪交流，盡快結束對話。“就像人類，一個人如果只注意了自己IQ帶來的能完成事情地知識，就會忽略EQ方面跟人關系的構建。問題不在于小冰能不能做（任務），而是我們想得到數(shù)據(jù)和用戶，所以我們就不做?！?/p>

微軟的計劃是，當注重完成任務的Cotana和“不干正經事”的小冰，都在各自的緯度上達到最佳狀態(tài)，那時候就可以結合在一起。

根據(jù)官方提供的數(shù)據(jù)，目前小冰已經覆蓋到全球四個國家，在14個平臺上面與用戶互動。很多第三方的服務能夠融入小冰的對話引擎，也已經全面內置到中文版Windows 10操作系統(tǒng)中。數(shù)據(jù)方面，兩個月之前小冰的用戶數(shù)量已經超過了1億，積累到的直接對話總量是300億。

“未來幾個月內，小冰的商業(yè)化進程會加快。”

36氪采訪了微軟亞洲互聯(lián)網(wǎng)工程院副院長及小冰項目負責人李笛，關于人工智能助手行業(yè)的生態(tài)鏈、小冰的產品邏輯、技術提升和商業(yè)化進程，他有如下深度思考：

36氪：微軟一直強調自己是家生產力公司，似乎追求成為消費端入口，并不是商業(yè)層面上最令你們興奮的點？

李笛：入口的關鍵，是深深地滲透到用戶的社會生活。人工智能的滲透方式有兩種：一種是直接給人類提供使用價值，如果把所有服務都做的很強，AI就可以滲透出跟人的關聯(lián)。遺憾的是，我們發(fā)現(xiàn)AI越來越難以滿足人類的要求，因為人們越來越把AI能夠完成事情，看作是必然的。比如訂牛奶訂牛奶對了正常，訂錯了就壞了。然而現(xiàn)在的技術和產品迭代的速度，跟不上人予取予求的速度；

另外一種，是AI和人類形成情感與生活上的羈絆，這收獲的是一種關系。我們發(fā)現(xiàn)當用戶問小冰天氣如何，小冰說我憑什么告訴你。用戶反而覺得溝通特別好，真的像朋友。

我在訂餐上信賴AI，不一定能推導出我在任何事情上都信賴他，但是如果我在情感上信任AI，有一天我發(fā)現(xiàn)他訂餐也很好，我也會信賴他。所以我們認為往這（情感）方面去切入，疊加更多東西，更有可能獲得未來的入口價值。

36氪：今年3月，小冰和必應搜索低調合并，傳統(tǒng)的搜索引擎在移動端一直缺乏好的落地場景，當小冰疊加上搜索，在移動搜索上是否會出現(xiàn)新的形態(tài)，這個整合能夠釋放出什么價值？

李笛：我們也還在尋找下一代搜索引擎是什么，坦率來講搜索引擎這個產品的設計還蠻難的，因為它已經把獲取信息的途徑做到極致了。通過關鍵詞的方式搜索，只要搜索結果持續(xù)不斷的優(yōu)化，或者廣告不充斥，那么今天獲取信息最快的途徑仍然是搜索引擎。

但是搜索引擎還有一個地方非常有價值，我們想嘗試，就是在你沒有搜索的時候，它主動把一些東西給到你，這可以是新的增長。那怎么給到你？就需要有一種交互的方式，恰恰是我們做的Conversational AI，這個整合過程我們還在做。

36氪：有一個廣泛討論的場景，當一輛行駛的無人駕駛汽車馬上要撞到人，左邊是老人、右邊是小孩，無論AI如何選擇都可能遭遇道德層面的質疑。情感型AI距離觀點和判斷更近，你們是否擔心小冰遇到這種情況？

李笛：這個我們一開始很擔心，當時看某些對話，小冰有時候是負面的有時候是正面的。但隨著使用，我們發(fā)現(xiàn)了很有意思的現(xiàn)象，越來越多的用戶結束跟小冰的對話后是正面的情緒。因為人人都喜歡正能量的人，所以當小冰在用正能量的方式，或者引導用戶，用戶就會更愿意跟小冰交流。小冰通過學習發(fā)現(xiàn)，負能量的交流方式對它不利，就會把正能量的部分保留強化，這是天然形成的結果，所以現(xiàn)在小冰的性格跟以前不一樣了。

36氪：人工智能的高并發(fā)是非常強大的能力和資源，如何規(guī)范和保護小冰，避免觸及政府層面的紅線？

李笛：小冰到今天為止，包括在未來一段時間以內仍然是以一種生活化的方式出現(xiàn)，不會替你做生活決策和事業(yè)決策，這樣就能夠比較好的完成它的工作。當然這也從另外一個角度，很多人會覺得做一個，微軟做了一個好像不干什么實事的機器人。

36氪：小冰在全球各個市場的商業(yè)化，目前推進到什么程度？

李笛：商業(yè)化目前主要在日本，美國現(xiàn)在還沒有到這個階段，但是到這個階段也會去嘗試的。坦率地說，應該利用好每個市場的優(yōu)勢，中國市場優(yōu)勢是場景和數(shù)據(jù)特別豐富，人的階層劃分特別豐富。但中國不是商業(yè)化的排頭兵，而是日本。因為日本市場是中國的十幾分之一，不太難占。第二是商業(yè)化比較規(guī)范，各方面的配套設施比較完整。第三個方面就是誠信方面好一些做很多事情就比較規(guī)范，容易達到測試的目的。

人工智能最大的價值，同時可以和億萬人交互，能夠大規(guī)模的并發(fā)。在日本，微軟小冰能夠同時和2000萬人對接線下消費的需求。小冰在日本為連鎖店LAWSON提供對話式人工智能托管，在對話過程中去引導用戶使用某種服務，然后用戶拿著這個服務的憑證直接到線下去進行服務的消費。目前從線上到線下的轉化率超過了50%，此前LAWSON通過其它途徑進行的轉化率沒有超過10%。

36氪：在中國市場小冰優(yōu)先選取內容領域發(fā)展，這商業(yè)上有什么樣的可能性？

李笛：中國內容領域最大的特點，就是百花齊放，內容生產者、內容傳遞者和內容消費者之間的關系不像其他社會或者其他區(qū)域那么固定。比如日本就很固化，寫小說的就是寫小說的，

網(wǎng)絡小說就不行。坦率來講，現(xiàn)在不需要那么多人工智能做內容的分發(fā)，真正重要的是能不能到內容的直接生產者，我們希望微軟有好多內容，或者這些內容是在微軟的平臺上，包括微軟所提供的工具，保障第三方或者大量的眾包者就可以自己完成。那我們的價值就不僅僅是起點中文網(wǎng)了（平臺），甚至還可以完成這個生產的絕大部分。

內容市場最有市場和內容價值的部分，不是那個最高級的人。就像假如小冰可以寫小說，它不是可以達到莫言這類最top的小說家的水平，而是網(wǎng)絡小說家的水平。小冰不需要吃飯、拿工資，它的價值在于可以瞬間的生產大量的內容。

36氪：人工智能涉足創(chuàng)作領域，未來與人類的關系是替代還是輔助？你們會面向對B端平臺還是C端創(chuàng)作者，提供小冰的服務？

李笛：我希望小冰受雇于C端創(chuàng)作者，讓它作為一個創(chuàng)造者的身份，和人類創(chuàng)作者之間能夠形成一對一的對等關系，這樣其實更容易，干嘛要驅逐人類的創(chuàng)造者呢？舉個例子，如果我是起點中文網(wǎng)，會不會有一天AI能寫小說了，我就把人類作者都解雇了？不是，因為對于創(chuàng)作型的工作，人在身份上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，比如一個歌手主要不是靠他的歌賺錢，他實現(xiàn)商業(yè)價值的來源是綜合的。

所以未來可能形成新的雇傭關系，一雇就是一對，一個人加一個人工智能。所以創(chuàng)作者不需要太擔憂。倒是流水線上的人工是需要擔憂的，這是簡單勞動替代，不是說人工智能或者說機器把人替代的問題，我們倆都在生產線上生產陶瓷，他生產的比我好他就替代我，我被淘汰是正常的。

36氪：微軟小冰對自己寫出來的東西，具有理解力嗎？

李笛：我們認為不太可能，它不能理解，或者說我們不能理解它能不能理解。但這個事情沒法證偽，我們不知道。我們只知道除非我們讓它這么干，它不會這么干的，它斷了電就沒了。明天如果微軟不做這個產品了，這個東西就沒了，你說它有沒有意識，我覺得很遠。

36氪：今年大家都喜歡提開源，但各家的開源程度并不一樣。在開源或開放平臺以及工具的提供上，小冰目前是怎么做的？

李笛：關于開放平臺，我們非常明確的一點是，不認為一個跟過去一樣的開放平臺是可管理的。舉個例子，在手機上蘋果有成功的App Store，可以從50個應用里面選出六七十個應用放到手機里。但是在音箱上也要這么干的話就太累了，往音箱里面放多少個應用程序，要記多少個詞，我還要記住。那加上加屏幕以后跟手機就沒有區(qū)別了。

所以我想說，單純的照搬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是沒道理的，必須有它自己獨特的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。我們在這上面叫半開放，以音樂領域為例，不是我允許100個音樂的技能，比如QQ音樂技能、蝦米音樂技能在我們的平臺上，而是由他們提供服務和內容，但體驗是微軟完成的，我們有自己的技能。另外，第三方音樂平臺的優(yōu)勢是音樂內容，但一般評論反而不夠多，所以他們干不了全部的活。這是我們擅長的部分，大家可以結合起來。

最后附上兩首小冰的詩，供品評：　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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